反网游家长全国奔走:联名组织!拉横幅扯标语,苦盼孩子回归!

185     2025-09-18 18:17:00

在网络和现实生活中,活跃着一群反对网络游戏的家长们。因为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遇到困难,他们把怒火撒在了网游和相关公司上,组织联名、拉起横幅。这些父母错失了与孩子建立健康关系的好时机,只能在彼此的疏离中感受到无助,只能互相安慰着。

血海深仇

暮色渐浓时,五位中年人发起了反对网络游戏的示威游行。组织者朱新勤满怀干劲,他拿起手中的电子喇叭,提前录好的口号响彻芜湖的黄昏时分:“网络游戏是精神鸦片,关闭网络游戏,救救我们的孩子。”五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文化衫,整齐地排成一列,沿着芜湖市银泰广场旁的小路向前走去。广场上设有儿童游乐设施,几个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,玩着旋转木马和蹦床。

队伍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女士。48岁的孙芳是芜湖本地人,她个子不高,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,背着一台巨大的液晶屏幕。

液晶屏挡住了孙芳的大部分身体,屏幕上正不停播放着家长们搜集的关于网络游戏危害青少年的案例。从决定站出来反对网络游戏的游行开始,孙芳花了2000多块钱买了这个屏幕。队伍行进时,即使路人们没有接家长们递上的宣传单,屏幕里播放的视频也能不断传达“网游有害”的观点。

孙芳背着个大液晶屏,微微低着身子,也没耽误发传单的事。她把一堆传单夹在胳膊上,碰到谁就递出去。传单上写着:“全民抵制游戏,游戏比鸦片还要毒,少年强则中国强,关闭游戏刻不容缓。”家长们用挺严肃的语气,简洁有力地表达出他们的愤怒和希望。

孙芳因为反对网游的相关观点,三年前在网上认识了这个活动的发起人朱新勤。

不管是朱新勤还是孙芳,还是队伍里的其他家长,家里都养着一个每天沉迷于网络游戏的孩子,结果他们跟孩子之间很难走通心,或者因为想不明白的事,孩子对他们产生抵触,导致管教起来挺困难。有的孩子不上学了,有的甚至涉足偷窃。

家长们试了不少办法,可就是没办法让孩子戒掉网络游戏,也没能成功帮孩子改掉坏毛病、爱上学习。到头来,他们都觉得,孩子变差的责任不在自己教育,而是网络游戏这锅甩给游戏,才是罪魁祸首。

孙芳的孩子曾经是芜湖市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。孙芳还记得,从高中开始,孩子就迷上了网络游戏,最后在高二那年打了退堂鼓,提前退学了。孙芳自己也没怎么读过书,也不敢骂孩子,怕把关系搞僵,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到头来,还是孙芳的姐夫出主意,他告诉孙芳,也许是国内的教育方式不合适孩子,倒不如让孩子出国留学试试。

孙芳觉得姐夫是公务员,肯定有学问、有见识,所以就采纳了他的建议,把孩子送到了俄罗斯读书。两年之后,孩子回来了,孙芳心里只觉得挺失望的:“他还是熬夜玩游戏,跟出国之前没啥区别。”

如今,孙芳的儿子已经从西藏的一所专科院校毕业了。在她看来,儿子依旧迷恋游戏。“放假回来就跟朋友一起玩,一晃就是一整夜。”从2019年孩子还在上初中的时候,孙芳就在网上看到一些关于网络游戏危害的资料,也看过不少反对游戏的报道。阅读那些自称被游戏害惨的家长的经历时,她感同身受,便也加入了反游家长的行列。

平时,那些反对网络游戏的家长们,聚在一个叫“中华反毒游爱国群”的圈子里。这个群名经历了几次改动,时间长了,大家也记不起最开始这个群到底叫什么,也说不清“中华”“爱国”这两个字到底是啥时候加进去的。群里一共有四百多位成员,都是孩子沉迷网络游戏的父母,有农村的,也有城里的,大家大多数没接受过太多教育,都是希望孩子能通过考试考出个好成绩。

网络游戏一出现,就打断了孩子们专心学习的时间,家长们觉得自己的愿望也被搅了局。每天,他们在群里不停地吐槽孩子沉迷网络游戏的事,把郁闷、愤怒和绝望这些心情都发在群里。大家互相安慰、鼓励,反对网游的看法也能在群里得到认同。

群里的这些中年家长,经常感叹自己“生不如死”,狠狠地骂资本家和游戏公司。有好几次,大家用词都挺激烈,直言网络游戏其实是美国在暗中害中国青少年的阴谋,要是不管住的话,国家都完了。有个山东的家长,把群昵称改成了“坚决抵制网络游戏毒品”。

群里有位家长提到,他的孩子已经成了一名工人,既结了婚又有了孩子,白天工作,晚上还沉迷于玩游戏,还借高利贷充钱。2021年冬天,他儿子在进行高空作业时,一脚踩空,摔死了。他觉得,这次事故是因为游戏惹的祸。

不管是网络上的讨论,还是线下的宣传,家长们的心愿都一样,就是希望通过他们的呼吁能让国家封停所有的网络游戏,好让全国那些沉迷游戏的青少年能脱离苦海。

这场针对网络游戏的街头宣传,实际上是家长们在线上行动的线下延续。以安徽芜湖为起点,曾有五位反网游的家长亲自用步伐走遍了芜湖的街头巷尾。只算是个开头,接下来几个月,队伍又陆续来到深圳、广州、武汉、重庆、长沙、福州、合肥、济南、郑州等十多个城市。在巡回过程中,家长们还换了新帽子和统一的文化衫,衣服上写着:反对网络游戏,打倒精神鸦片。

按照他们的说法,某些城市的警方对他们挺友善,登记完之后就让他们走了。很多地方的公安机关还会支持他们的反游行动。有一次在重庆遇到警车,孙芳把宣传单递给警察,警察还竖起大拇指,夸他们做得不错,还递了几瓶水过来。在黄石市活动结束后,警方一直护送他们到火车站的站台,临别时,一位警察还跟他们叮嘱,注意身体。

他说: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正义,没有什么可怕的。全国有几千万孩子沉迷于游戏,有的三十多岁还在家啃老,有的甚至跳楼自杀。网络游戏已经毁掉了许多家庭,这都是真实的情况,难道他们都没看见吗?”

在深圳,他们直奔一家从事网络游戏的互联网公司办公楼。看到他们穿着反游制服,那边的员工不敢怠慢,客气地把他们请到了接待室。有个说话斯文的中年男士迎了上来,和他们交流时顺着他们的话说,尽量避免争执。

孙芳记忆中,后来走出一位经理,他对家长们说:“每件事都有两面,有好处也有坏处,孩子们沉迷游戏,责任还是在家长,这不能怪我们公司。”

孙芳气得直跳脚,立刻反驳道:“游戏到底有什么好处?一百个孩子出事,是父母的责任;一万个孩子出事,还得怪父母吗?我见过太多孩子因为沉迷游戏,跟父母翻脸,变得丧失人性,六亲不认,你们难道看不见吗?你们真的是中国人吗?”

成了无望父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

在反对网络游戏的街头宣传队伍里,朱新勤绝对算是最不知疲倦的那位。他不停地高呼标语,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用力,他希望其他家长都能像他一样,坚持不懈地喊下去。有一天深夜十一点多,街上行人稀少,孙芳建议回去休息。朱新勤却对她说:“别急,还有人在,我们继续喊。”

朱新勤多年来一直反对网络游戏,这已经变成了他生活的动力源泉。

这些年,由于经常出现在报道里反对网游,朱新勤变成了个“反游网红”。 在某视频平台上,他的昵称是“地板哥”,粉丝破百万。有段时间,因为被举报,他上传的内容被平台认定得太激烈,账号也被封了。不过他又开了新账号,继续发视频,继续大呼反网游。

这些年来,朱新勤遇到不少“黑粉”的攻击,他们的观点跟他不一样,甚至有人扬言要去砍他。他曾说过,有个陌生人打电话来警告他别继续反对网游。他反响挑衅地说:“你在哪,我去找你,要不你妈不敢打你,我一巴掌打得你清醒。”之后,那个人再也没有打电话给他。

别人看朱新勤,好像挺在意网上那些人对他的评价。有个伙伴说,我在街头宣传的时候,他经常拿着手机看自己视频底下的评论,差点因为这个被车撞到几回。

孙芳说:“他有点迷恋喊口号和看网上的评论,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不太关心。”朱新勤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反对玩游戏这个话题的评价。有时候,他会在宣传时拉着路人问一句:“我们老百姓反游到底对不对?你支持不支持?”街头宣传队曾遇到一帮年轻的游戏玩家阻拦他们,也因为这些人凑在一起,没有人敢动手。但有一次,朱新勤独自一人宣传,被一群孩子扔石头,人在众多中寡不敌众,他只好跑了。

反对网络游戏可能是一种无奈的抉择,可许多家长在群里却坚持不懈,甚至把这事变成生活的重点和希望所在。原因呢,也在于不少人在管教孩子这块已经感到绝望,没有更好的办法。

朱新勤来自安徽阜阳市,老家在阜阳市阜南县的一个镇上。阜阳是全国知名的农民工大市,过去每年大约有三百万左右的农民工走出去打工。朱新勤算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中国农民工,二十多岁那会儿,他就离开家乡,到天津干了不少年活。到2005年,朱新勤的儿子朱雨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,他和老婆一起在湖州市的一家地板厂工作,一晃儿到现在。

作为当代农民的一员,朱新勤身上也体现出了这个群体共同的无奈:在外务工的地方很难扎根,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,由老人一手抚养,结果孩子成了留守儿童,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委屈。

隔辈养育问题不少,老人年岁大了,身体精力有限,照顾好孩子的吃穿已经挺困难的了,谈到管教孩子,常常感觉力不从心,所以朱雨的童年基本上是靠放养过来的。

朱雨6岁那年,朱家所在的那座小镇里开了不少没有许可证的黑网吧,不管是不是成年人,只要愿意付钱都能进去玩。乡镇上娱乐设施本就不多,能玩的也有限,网吧对孩子们来说既新鲜又有很强的吸引力。如今朱新勤看,网吧里面老是灯光昏暗,就像个黑洞一样,吸引着那些没有别处玩的青少年。

记得那会儿,朱新勤在湖州,第一次听说朱雨在玩游戏,心里没啥放在心上。对游戏的了解有限,也不明白一个游戏能让孩子在网吧里待那么久。他每天在湖州干活,身心都快耗尽,回家就想休息,根本顾不上家乡那边的事。后来,朱雨渐渐长大,开始和村里的孩子们骑着电动车去县城上网,奔三个四十分钟的路程,几个孩子玩得兴致十足,乐在其中。

朱新勤的工作是修补木地板,日复一日地在孔洞和裂缝里填充锯末粉,用胶水粘牢,再进行消毒和喷漆,努力让破损的地板恢复原样。回想起那段日子,他心里浮现出一种对比:一块块木地板在他手中变得完好如初,而自己家里的孩子,却在渐渐“变坏”。因为经常去网吧,朱雨的学习成绩从年级前几十名滑落到倒数。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,逃课成为了家常便饭。远在湖州的父母束手无策,有次爷爷奶奶去网吧把他揪出来,还打电话告诉朱新勤:“孩子我管不住了,还是你带走吧。”

所以,朱新勤把朱雨接到湖州,让他在那边的一所私立中学念书。每个学期几千块的学费,靠他和老婆的工资,基本上刚好维持孩子的学费和一家人的吃喝穿用。

可惜啊,由于小时候没能及时管教,朱雨上了两年学后,还经常逃课跑去网吧拼游戏。一家住得附近有不少网吧,朱新勤抓过他好多次,还跟老板吵过架,警告他别让朱雨再进去,甚至还报警过。夜里回家时,朱雨就会拿着手机玩手机游戏。朱新勤租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,他和老婆睡客厅,小孩睡卧室。晚上常常看到儿子屋里亮着灯,还能听到游戏的声音。

朱雨到父母身边时,已经是青春期了,也算错过了养成好习惯的黄金时期。朱新勤夫妻多年来都不在孩子身边,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、沟通。朱新勤曾动手,大几次用皮带抽他,但都没能管住他。朱雨在湖州上学的第三年,爸妈把他送到阜阳一所武校,想着封闭管理,加上习武能帮他“收心”。可是,铁墙上的电网并没挡住他,他半夜关掉学校的电闸,翻墙出去上网。

2021年,朱雨辍学后,在老家闲着,在网吧跟人起了冲突。几个人跑到网吧旁边的工地上打了一架,朱雨的眼角膜被别人用钢筋戳破了。为了给他治伤,朱新勤花了十几万块。

如今,朱雨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以上。朱新勤再想教训他也难了,“我都给他磕过头,劝他别玩游戏,可没用。”朱新勤坦言。他还是坚定不移想让朱雨离开网游,心里隐隐觉得,只要他能戒掉游戏,人生就能重新迎来灿烂的光彩。不过越是他坚持,朱雨似乎越是拼命跟父亲对抗。这么多年过去,两父子一直僵在那儿,谁也不让步。

2022年春节期间,朱新勤跟老婆回了趟老家。有一天,朱雨蹲在二楼玩电脑游戏,老婆跟朱新勤说:“儿子变成这个样子,都是你的责任。”那天晚上,老婆决定去儿子的房间陪陪他,可没想到儿子整夜打游戏,还骂脏话,吵得她一晚上都没啥睡好。

朱雨的状态已经乱成一锅粥,退出了网游也难以彻底恢复朱新勤夫妇期望的那份秩序。2023年春节之后,朱雨跟朱新勤说,他打算学修电脑。朱新勤在县里为他租了套房,还帮他买了一辆摩托车,再加上一台新电脑,总共花了十万多块。看着儿子想干点事儿,他觉得这是个好开端,也是尽量满足他的各种条件了。

不过没过多久,到了二月份,朱新勤在湖州听说,朱雨跟几个人半夜骑摩托车去阜阳偷手机店,结果还偷了五千块钱,被抓了之后关进了公安局里。

儿子原本是他的盼头,可现在变成了他的噩梦。朱新勤对朱雨失望得很,一直不肯去看他,还认为这一切都怪游戏,给家里带来的祸事。

视频里,他嘴角微微歪斜,眼睛眯成一线,泪水在路灯下闪闪发亮。身穿红色T恤,头戴红色工人帽,因为说话时不断摇晃脑袋,帽子歪在一边。他哭诉着:“我来自农村,是个打工28年的地板哥,在这个陌生城市里,就是想让孩子和爹娘过得好点,可孩子迷上了游戏,咱们家两辈子,三辈子都没享过幸福,这游戏害得我们家这么惨,这是为啥,为什么,为什么。”

“我都用尽了所有办法,你说还能啥招儿?”朱新勤觉得没出路了,叹着气说:“他爷爷奶奶都七八十了,我还能怪他们小时候没有把孩子带好?”话里没提自己的问题,觉得朱雨本身挺聪明的,就是被网络游戏搞成这样了,变成了个废人似的。

反对网络游戏,也变成了缓解育儿挫败感的一种心理慰藉。

偶尔,群里有人会自省,觉得自己作为父母是不是也得担负点责任,想聊聊用沟通或耐心引导孩子的方式可能性,但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更激烈、更偏激的反对网络游戏的言论淹没了。

有个来自乌鲁木齐的30多岁女士,在群里说自己女儿六年级开始迷上网络游戏,现在上初中了,整天待在家里玩游戏,不肯上学,白天也没去。她想收手机,可孩子以死相威胁,让她束手无策,只能哭。跟大女儿见面时,她觉得像见了仇人似的,女儿那凶狠的眼神让她完全陌生,一句话就能惹得两人吵起来。进群后,她跟大家一起骂网络游戏公司,心里算有点安慰。

小时候,她也是个留守儿童,早早辍学之后跑到乌鲁木齐打工,多年的努力奋斗让她和丈夫攒了房子,日子慢慢过得也算有点起色。

事后,她觉得那时候女儿开始玩游戏,自己忙着工作,老公也在外地干工程,长时间没法给孩子及时引导。等他们意识到这事,已经管不住了。她因此感到很后悔,曾经为了工作忽视了孩子的成长,去年辞了职,在家陪两个孩子。

住在江苏泰州的李平平,看到有人骑车宣传反网游的视频时,心里特别激动:“我一直觉得,是我家庭教育和孩子自己问题。”

她的儿子在初二那年进了校长办公室,跟校长说:“我不想读书了,将来想打职业电竞。”校长劝他别沉迷游戏,还告诉他,要成为职业电竞选手,比考清华北大还难。他反问:“爸妈花那么多钱让我上大学,毕业后不还是得去送外卖吗?”李平平听了这话,心里挺震惊的,她根本没想到电竞还能算职业,更没想到上了大学之后,还可能会去送外卖。

之后,他不再上学,整天宅在家里玩游戏。李平平试图跟他说话,可他就戴上耳机,或者直接发点脾气。据说,这种情况叫“网瘾”,她在网上查到一家长沙的专门戒除学校,那边说可以开车把孩子接走,但收费4500元的路费。她后来去那学校看了眼,发现里面的孩子最小是初中生,最大有三四十岁,墙壁都用海绵挡着,有个孩子还一直喊叫,感觉挺不寻常的,不听话的会被电击,想跑的会挨打。

李平平的儿子在这儿没有受到什么惩罚,可她觉得这里不是长久待的地方,儿子就读了四个月后就把他接回家了。几个月下来,一共花了五六万元。

回到家以后,儿子有段时间没碰游戏了,可没多久,又陷入了那种不停玩游戏的恶性循环。李平平脑子里一直惦记着儿子,白天上班时没精神,下班回家一看,儿子还在玩游戏,家里的空气都变得压抑得透不过气来。他不洗头、不洗澡,有一天,爸爸忍不住了,硬把他拉到卫生间,可他就恼羞成怒,把爸爸推倒在地,然后躲在李平平怀里哭了起来。

新的希望

不少家长因为反对玩游戏,和伴侣之间也闹过一些小摩擦。

朱新勤和孙芳在全国反对游玩的时候,李平平也放下手头的事,跟着他们去了济南和郑州两个城市。那个时候,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可能是跟哪个男人走了。她丈夫性格比较闷,不善于表达。他也搞不明白,为什么教孩子不直接跟孩子沟通,而要跑到远地去喊停网络游戏。丈夫对李平平的行为颇有疑问,怀疑她可能是在从事传销。因为这档事,夫妻感情变得越发紧张。

李平平逐渐开始反思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方法。刚开始,孩子说想学电竞,她听都没细想,只知道跟网络游戏扯上关系,就坚决反对了。其实,她也没有真正去了解,这份看似叛逆的职业背后究竟怎么运作,孩子为了梦想投入其中,又需要哪些帮助,会遇到哪些困难,要么取得成功,要么失败,结果会是怎样,心里也没个底。

当她的孩子提出一个想法时,她因为不明白其中的情况,坚定不移地反对,结果没能引导孩子去更好地了解、去自己判断和做决定,也让他明白了自己要为选择负责的道理。这样一来,她失去了理解和合作的机会,孩子的一个念头也很快演变成了两辈人之间的冲突和矛盾。

去年,李平平曾问过儿子:“要是你喜欢玩游戏,妈妈可以帮你考电竞学校。”孩子听了之后,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。这个尝试,来的有点晚了。后来,网瘾戒断学校的心理医生跟她说:她的儿子恨她,恨她把他送到网瘾戒断机构那会儿。

李平平对当时的决定感到非常后悔,她觉得那其实是自己走投无路时做的一个不明智的选择。

她常常会想起儿子那温柔善良的模样,尤其是在那段时光里。记得有一年妇女节,小小的儿子还很稚嫩,李平平下班回到家里,儿子一把拉着她到床边,然后打开床上的一个小盒子,里面放着一个电子手环。儿子用小手把她的手拉过来,亲自帮她戴上。又有一次情人节,李平平一开门,就看到儿子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。

眼下,李平平只能硬着头皮,继续不断地努力接近孩子,试图重新赢得他的信任,化解彼此的误会,还要想办法引导孩子合理分配精力,规划好未来的人生道路。

儿子变成这个样子,朱新勤也曾对自己心存愧疚。“我曾经恨过自己,也恨我爸妈,那时候不让我上学,结果让我一无所知,这些年在外打拼吃了不少苦,刷马桶的活都干过,差点也把儿子拖坏了。”不过,说到这个话题,朱新勤总会下意识地避开,不会多说几句,很快就会转到游戏上,经常重复“打倒某某人”、“必须关掉游戏”这样的说法。

这些年,朱新勤一直在全国的街头宣传反对网络游戏,头发都快变得枯黄了,他自己觉得这样子形象不好,看起来也不够正气。今年他打算把头发染成黑色,改一改这个状态。

他依旧是那个反游最激烈的人,每天都在发反游的视频,绝不错过任何表达反游观点的机会。凌晨时分,他还在反游群里和大家聊得热火朝天,密集的讲话中常常带着一种口号似的重复,让人听着特别硬朗。

不久前,他回老家参加侄子的婚礼,婚礼结束后,他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段话:要不是玩游戏,估计也不会在农村结婚啊。我的大侄子今年都30了,他那会儿差点就没考上心仪的大学,真是挺后悔的。网游啊,真的是农药。

从某种角度来说,朱新勤似乎已经不再抱有从朱雨身上找到希望的幻想。三年前,年过40的他和妻子迎来了女儿的降生。女儿出生后,他把她视作家中的宝贝,觉得她就像是来拯救这个家庭的希望。去年国庆,他带着女儿去湖州的浙北大厦宣传反对网游,十来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跑过来找茬,他把女儿护在身下,自己就挨了一阵拳脚,所幸没有伤到孩子。

黄夫娥一直反对朱新勤搞反游,也觉得这几年来,丈夫因为沉迷反游,耽误了不少工作,俩人因此总是为了反游这事争吵不休。

在黄夫娥看来,迷上反游的丈夫早已不是那个勤快的汉子。“他也变懒了,不喜欢干的活就不干。”她说着诉苦,家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,朱新勤曾在地板厂接包活,由于没文化,被朋友骗了几十万,现在外面还背着二三十万的债。在沉迷反游的时候,他还向群里的朋友借了些钱。

这些年因为迷上反游,一些亲戚渐渐疏远了朱新勤,说他是疯子、神经病,他听了气得把他们全部拉黑。丈夫总喜欢把家里的事发到网上,把儿子偷盗被抓的事到处晒,黄夫娥觉得这挺丢脸的,还担心会影响儿子的将来,觉得丈夫根本没为孩子的未来打算。朱新勤觉得没啥大不了的,这都是儿子自作自受的事。

为了这事,黄夫娥跟朱新勤闹过要离婚。2022年那晚,她偷偷跑出去,留下女儿在屋里哭泣,朱新勤到处找她。后来回到家里,他觉得女儿不能没有妈妈,就劝说一直想离的黄夫娥,最终打消了离婚的念头。

现在,就像朱新勤对朱雨觉得挺无奈一样,黄夫娥也不再管朱新勤反游的事:“我也管不了。”

新学期一开始,朱新勤的女儿终于有机会能到本地一家不错的幼儿园就读。那所学校,一学期的学费要7000元,教室环境十分整洁,餐饮也非常卫生,老师水平都很不错,外地来的孩子很难进得了。平时总是满腔愤愤不平的朱新勤,一提到女儿快要上这所学校,语气就变得温和起来,嘴角还挂着笑容。

上学的第一天,朱新勤录了一段视频,怀里抱着女儿。那小姑娘长得挺萌的,大眼睛,稀疏的齐刘海,头上还扎着两个小辫子。朱新勤问她:“长大了,要保护爸爸不?”说完还笑着让她亲一下。

女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
他又提议,再亲一口嘛。结果,女儿又亲了他一下。

从有儿子的教训中吸取经验,女儿在哪个学校上学,对于朱新勤来说,这可是件大事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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