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在我们教导队服役,张奶奶就住在营区墙外。她六十多岁,一个人守着老屋,花白的头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。我们排里谁的衣服破了,纽扣掉了,都会翻过那道矮墙去找她。张奶奶从不推辞,戴上老花镜,针线在她手里灵活地穿梭,补好的衣服针脚细密得让人心疼。
“孩子们不容易。”她总这么说。
我们心里过意不去,一有空就去她家。房顶漏雨,我们爬上爬下检修;院子大了她扫不动,我们轮流帮着清扫。每月司务长都会多采购一份米面粮油,战士们抢着送去。张奶奶会摸摸我们的肩章,眼眶湿湿的。
那种感情,像远方的孙子终于找到了奶奶。直到那个夜晚,凄厉的唢呐声划破寂静。
村长说,张奶奶是睡梦中走的,很安详。我们默默换上常服,集体请假去送她最后一程。抬棺、挖土、立碑,所有重活我们都包了。泥土一点点掩住棺木时,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。
后来经过墙外,总还会习惯性地望一眼。那扇木门再不会为我们打开,但针线的温暖、米面的重量、还有奶奶摸我们肩章时手上的温度,都留在了每一个当过兵的孩子心里。有些缘分很短,短得像一个秋天;有些牵挂很长,长过一生的时光。